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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印象

      故乡印象


     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慢慢心就钝了。再优美的山水,再深厚的人文,若是沦为故乡,便相对那些远方的城市,就失了许多滋味。陌生的城市,披着神秘的面纱,只露出一星半点的眼神,吸引着我们渐渐钝了的心。一下飞机舱门,遇到了与机舱截然不同的温度、熏风和气息,就好像打开了全身所有细胞的触感,连心上那只沉睡的眼睛也恍然睁开。像小时候约了去郊游的那天早晨的闹铃,清脆一声便把那个昏昏欲睡的自己彻底唤醒了。


     奇怪的是,对于故乡上海的印象,却都是在那些远离她的时刻和地方 ,慢慢积累拼凑起来的。就好像年轻女孩子迫不及待从一段淡而无味的恋情中挣脱出来投向另一个炽热的怀抱后,却屡屡梦中与旧爱再次相见,细致到他指尖的烟味、衬衫的颜色以及所有那些过去都不曾留意的细节都历历可数。有些东西无需花心思去记,便会跟着你跑去天涯海角,比如故人,比如故乡。
     初到维也纳时,天飘着大雪,行李被滞留在莫斯科。我裹着轻质的羽绒衣,没有围巾帽子和手套,独自在清晨6点的戒指路行走。空气冰凉,风吹在脸上就像小时候那种上下开门冰箱的冷冻室,拉开时扑面而来带着霜气的潮湿感受。呼吸决不敢太大口,不然鼻子深处就一阵酸酸软软袭来。饥饿的肠胃差使着我在空无一人的昏黑中行走,这时候脑海里开始敲锣打鼓的热闹起来。我看到四十多岁身材细长的男人,穿着白色的确良背心,叼着香烟用抹布开始擦拭桌子,把用大红色记号笔写着“本店特色 菜肉大馄饨 爆鳝面 黄鱼煨面”的陈旧木牌斜靠在店门口,打开了灯。过了一会,一碗碗用白色速食碗装着的馄饨被排着队睡眼惺忪的食客提走,滚烫馄饨被小心而紧密地扎在一个薄薄的塑料袋里,袋子里蒙满了蒸汽,隐约可以看到晃荡的汤水上浮着绿色的葱花和黄色的蛋皮丝。这些馄炖被人们带回家,也许就是家里孩子最习惯的一顿早饭。我不记得自己有那么留心过这些市井气的面摊,可那些酱肉在面上微微抖动的样子、鳝糊浇头上一层厚厚反光的浮油,都争先恐后从我记忆中冒出来,就像生煎出炉开盖时的那阵油香味一样喷涌而出。这是关于上海最平凡的一个早晨,是我从未留意过的一个早晨,此刻却在寒冷的维也纳被完整的记起。我本以为走在戒指路上,应该会听到曾经茜茜公主和她的弗兰茨那踢踏的马车声和维也纳人民对于“他们的伊丽莎白”那种狂热的呼喊声,却没想到此刻满耳是瓷勺碰着碗底喝着猪油馄饨汤的跐溜声。
      旅行,是把你带得老远,而后让你懂得世界的大、依恋的深,和这平凡日子的好。


      曾经的法租界用一片片浓郁的法国梧桐,搭起了如今上海最闺秀的地段。从深春到浅秋,那些街道都被绿荫层叠地盖着,像咖啡馆里始终拉着的蕾丝窗帘,透一点光进来,但是不多,不让你把对面的人看得真切。也像时髦小姐身上穿戴的钩花披肩,露出衣服下水滑雪白的肌肤,隐隐卓卓,让人怎么也看不够。所以我管这里叫做上海最闺秀的地段,绍兴路、武康路、复兴路、陕西路。。。,在这里走着,你会管不住你自己的心。看到了宋庆龄故居,你的心便飞去民国,小姐们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依然穿着合体的旗袍,笑容谨慎而隐忍;看到漫天梧桐,你的心便飞去法国,在巴黎或里昂的街头试图寻找同一种悬铃木的影子,却发现每每失望而归;闻到刚出炉的羊角包和咖啡的浓香,你的心便飞去罗马,仿佛赫本会随时骑着机车冲着你歪斜地过来,嘴里喊着“让开、让开”。
    这便是故乡的有趣,你在远方呆着,心里便是甩不掉的故乡影子。你在家门口走着,心里却都是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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