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小菇凉

在一片风雪中抵达了维也纳。
行李被滞留在了莫斯科，我是裹着外套在饥饿和不安中入眠的。

醒来时是当地时间四点。饿得再也睡不着了。所有的充电设备都出现了问题。平板电脑的充电器在莫斯科，手机充电速度奇慢，换了当地电话卡后更是出现了屏幕发烫电池急剧下降，我只好把它们都关闭。去洗手间灌了几杯热水下肚，用护手霜搽了脸，润唇膏搽了眼睛后，就出门了。外面一片漆黑，但我想碰碰运气找个24小时的麦当劳。

风雪停了。
空气像透明的冰块，把我轻轻包裹进去。每一口呼吸都能看到清晰的白雾在眼前消散。空荡荡的有轨电车不时开过，我在市中心的大教堂站下了车。

最繁华的葛莱本大街，此时空无一人，唯有橱窗灯火通明。湿滑的石板路还凝着昨天的冰霜，几次险些滑倒。麦当劳和星巴克的招牌依次路过，无一营业。

从被子里带出的热量很快消耗殆尽，带着手套的双手逐渐僵硬时，看到了一家正在开门的土耳其烤肉饼摊。老板给了我一个半温的三明治，吃着过了个马路，食物已经是和空气一个温度了。

清晨六点，圣斯蒂芬教堂开门。
灯还没有全开，几个妇女在做打扫。深幽的拱顶下，是一片沉静严肃。圣像和神坛前点着长明烛，柔和却明亮。我小心翼翼绕过一排排祈祷凳和围栏，有点后悔和不安自己的冒然闯入。
可实在是冷得无处可躲了。

打扫的妇女相互没有交谈，擦拭着原本就已锃亮的地板，扶手和雕塑。那气氛像极了在给家里行动不方便的老人擦身，洁面，穿衣。我有点不安地准备离开，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

路过最后一尊圣母像时，我敬畏地定住，低头将双手合十。却突然觉到一阵暖风从脚下的地面喷出，直扑我的身体。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古旧的供暖设备的出风口上。

温暖来的太突然，我兴奋地不知所措。放下背包，解开外套，让暖风扑到微湿的裤脚和袖口上。我轻轻转着圈，幸福得难以自已，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我知道一定和几百年来这个暖风口温暖过的所有流浪汉，教徒和孩子的表情一样，充满感激的贪婪。

头发被自下而上的风轻轻吹起，影子里可以看见发梢卷卷地在飘动。冰凉的体温，僵硬的肢体，还有心里的恐惧和担忧，都随着这场轻轻的飘动消失了。像父母用温热的大手牵起跌倒的孩子，拂去小脸蛋上的泪痕那般柔软。

生活自有它的方法，会用你无法预料的形式和时间，轻描淡写将你治愈。那些安歇站，点着温热的灯火，总是藏在最深的风雪后。

在我周身回暖后，晨祷开始了。结束后我又回去那个暖风口，风已经停止。我想它一定只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2014.1.31